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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章

休整

北陌在与时年大战结束后,衣衫褴褛,拖着疲累的身躯迈出还未完全消融的尸山血海,找到了满脸通红,烧的有些神志不清的北阴,在背着北阴回到荒村后,从残破的房屋收集木材,搭建了个简陋的棚屋,给北阴喂了些退烧药,药物对于远行的祛邪者来说是必备的,但一般只会携带伤药和祛邪的特制药物,退烧药祛邪者很少携带,因为体质比常人好很多,所以几乎不会生病,但北陌考虑到阿阴病弱的身体,几乎把各类药物都备了个遍。

看着北阴逐渐平缓的呼吸,北陌松了一口气,紧绷的精神也终于松了,随之而来的肉体上的疲累,让北陌在北阴旁边和衣睡去。

。。。。。。

黑暗,

还是黑暗,

本该早已熟悉了黑暗的北阴此刻却从这黑暗中感受到无尽的绝望,那种痛苦压的他几近窒息,仿佛快要溺亡的人。然后,下一刻他感受到的就不再是死亡的冰冷,无尽的黑暗被火星点燃,四周化成一篇火海,他感受到了灵魂的炽热,一切都仿佛在燃烧,火势在蔓延,有人在呼喊,语气是那么的无助,绝望随着火势蔓延,北阴感受到一股极为恐怖而纯粹的恶意,浸染了整片长空。他听到一道破空声传来,似乎有什么东西从他的头顶极速掠过,周围的气流也因此紊乱,几抹火星没入了北阴的双眼,北阴感受到了双眼热辣辣的疼痛,痛呼一声,眼泪不住地往下流,然后他看到了火光,视野渐渐从模糊变得清晰。不知什么原因,他竟看见了,但是入眼所见,残垣断壁,一片人间炼狱,火光滔天,各类妖邪横行

“这。。。是‘阙都’么,怎么会。。。”漫天的火光,染红了天际,北阴的身影显得如此渺小,他僵住了。

整个"阙都"在火光中逐渐坍塌,烟火弥漫,尸横遍野。

从"阙都"的中心有着一个蔓延了数千米的深坑,里面隐隐约约似乎有着什么恐怖的存在,北阴用力揉了揉被火光熏得通红的双眼,然后他看清了,数千米的残躯,准确的说是蛇蜕,一只九首九尾的妖蛇竟把阙都当成了巢穴温床,在此进行蜕皮,已经蜕去残蜕的部分鳞甲玄黑,坚若磐石,妖蛇在残蜕中不断挣扎,鳞甲摩擦间沙沙作响,沙尘四溢,似乎极为痛苦,最后它成功了,头生鳞角,已然化为九首恶蛟,它在向天怒吼,似乎在宣告着自己的成功,在向它身下挣扎求生的渺小者们倾泻着自己的傲慢,然后为了补回突破流失的生命力,它毫不留情的开始了属于它的饕鬄盛宴,四周散乱的各类妖邪似乎也在恶蛟的咆哮中,开始了狂欢。

人们哭喊着,没有用

人们试图逃离,没有用

祛邪者们拼死抵抗,一步不退地挡在平民与妖邪之间,哪怕实力最弱小的祛邪者也在燃烧着自己灵力,身体,乃至灵魂,用自己的身躯筑成一道火墙,即使是自己成为了妖邪果腹的食粮,也势要拼尽一切,护得他人周全,那是何等的震撼,那是承载他人生命者无法言喻的悲壮,以身饲虎的壮举,让北阴的血液也仿佛热了起来,尽管他并非祛邪者,但他流着祛邪者的血脉,根植在骨子里的勇气在这一刻也迸发而出,他激动的紧握着双手,奋力迈动着因恶意而僵硬的步伐,向着那一道用生命之火筑成的城墙走去。而就在他距离那城墙越来越近的时候,他看到了

一个少年,身体的一半血肉已经消融于天地间,他脸色苍白,咬着牙忍着疼痛,只为了给他身后的人们争取足够逃离的时间,金色的瞳孔却熠熠生辉,没有任何萎靡之色。但北阴很清楚也很熟悉,那是燃命之术,只是回光返照罢了。

看着眼前熟悉的身影,北阴只感觉那一腔热血顷刻间就冷了,他不禁有些颤抖,伸出手按在了眼前身影的肩膀上,任由灼热的痛感从掌心传来,他的嗓音微颤,带着无尽的悲凉,“陌哥,我。。。”他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,因为这一刻陌哥并不仅仅站在他的面前,而是和所有祛邪者并肩站在了整个“阙都”面前,选择成为最后一道防线,背负着他人的生死,他劝不了也不能劝。

而北陌看见北阴,似乎也显得极为诧异,然后就是焦急:“阿阴,离开这儿,整个北家就只余下你了,好好活下去,至少要替我和爹娘活下去。”

“爹娘他们也。。。陌哥,我想留下,我可以帮你的,我,我已经不再是拖油瓶了。”北阴带着颤抖的呜咽声,握住了不知什么时候恢复原状的竹笛,泛白的嘴唇向着竹笛靠了过去。

。。。。。。

“轰”一道雷声响起,也惊碎了少年的梦境。少年猛的坐起,黑暗,眼前虽然仍是黑暗,却让北阴安心不少,尤其是感知到身边那熟悉的人影后,他才能放心地把刚才所见当做一场梦境。

“梦么,怎么能如此真实,如果不是单纯的梦境,那么能够击溃‘阙都’防线的又将会是怎样可怕的存在,我又能怎么办?”北阴感受到脸颊一片湿热,情绪竟有些失控,还未从梦境中那恐惧绝望感中脱离出来的,泪水如决堤一般,后背也早已被冷汗浸湿。害怕惊扰到身边休息的北陌,北阴重新躺下,只是再也睡不着了,额头还有些发烫,不过没那么严重了。听着陌哥匀速的呼吸,北阴意识到,作为祛邪者,只有在经历大战后,威胁消除后才能放下心来休息一段时间,其他时候精神都是高度紧绷的。

梦中的一切,也让北阴对祛邪者的认知高了不止一个层次,在这个世道,祛邪者就是承载人类生命的希望,所以只能凭借着一身骨血不断向前,不能回头,那种勇气,那种大无畏,更加强了北阴对于祛邪者的憧憬。

似乎是受之前"天葬"的影响,气候产生很大的变化。之前的冬雪被暴动的灵气一扫而尽,气温也有些许回升,虽然仍是冬季,但由于"天葬"的影响还未消退,近几天这雪应该是不会再下了。北阴那时候明显能感觉到自己生命的逝去,但不清楚为什么自己还能活着,自己这条时日无多的性命对于这个世界仍有什么作用么?那时候那个声音的主人,到底是谁呢?是她救了我么?对了,那个声音提到了是因为时年的残魂,才救了我一命?难道陌哥所面对的妖兽是

。。。。。。

还好陌哥没事儿,明天再好好求证下吧。

因噩梦惊醒难以继续入睡的北阴,思维不断发散,经历过死亡之后的浑浑噩噩的大脑也越来越清明,就在这样不断地思考中度过了这一晚。

直到第二天下午,北陌才苏醒过来,因为之前与时年的战斗,他的灵力罕有地进入了一段真空期,体力流失的也极为严重,身体的经脉也受到了极大的损伤,总结起来就是身体亏空,暂时失去了战斗力,估计来头普通的雪狼都能把他叼走。身体涌现出来的空洞感让以往一直灵力充沛的北陌颇有不适,发现北阴不在身边,便想起身,却发现一丝一毫的力气用不上,身体僵直动弹不得,之前战斗肌肉神经过于紧绷,体力灵力严重透支,战斗之后神经放松下来了,自然副作用也就来了,毕竟祛邪者也是人。现在的北陌算是不折不扣的伤残人士,喘口气都费劲的那种。

"陌哥,你醒了么?先把这碗冬笋汤喝了吧,还好之前采了不少带着,调味料也挺充足的,就是生火困难了点,忘忧谷草木灵气充沛,自然食材也都附有回复体力的特殊效果,不然光凭干硬的炊饼,你这严重亏空的身体调养起来可就费劲多了。"感知到北陌呼吸频率的变化,已经退烧的北阴端着碗热腾腾的笋汤对着屋棚里的北陌说道。

"那我还真是该庆幸昨天顺手带上了咱的行囊。"北陌扯了扯嘴角道,"头还疼么?烧应该退了吧,葛老的退烧药果然效果不错。"

按理说,退烧药这种普通的药剂葛老是不会亲自制作的,不过考虑到北陌是出门接北阴的,就让北陌带上了一份。

"陌哥,您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,我刚帮你检查了下身体状况,用力过猛,灵气亏空,经脉有损伤,不容乐观,外界物资匮乏,我只能先做些调养,估计得回‘阙都’找葛爷爷治疗才能不留暗伤,至于不能动弹的问题,应该是肌肉过度紧绷的后遗症,过段时间应该就没事儿了。这两天就不要瞎动弹了,大战刚刚结束,余威仍在,这里就仍然是妖邪禁地,等你恢复差不多再启程回阙都吧。"对于身体亏空,还神经大条嘻嘻哈哈的北陌,北阴有些无奈道。

"唉~阿阴,你治不了么?葛老治病下手总是没轻没重的,还总爱下猛药,简直是折磨。"提到葛老,北陌不禁打了个寒颤,可见没少受葛老的关照。如果说对北阴,葛老就像春风中的柳絮,和风细雨的;对待他,可就是寒冬冷冽的冰岩,让人硌得慌。

"那还不是陌哥你,总是不注意自己的身体,一战斗起来什么都不管,每次战斗结束后就总是会麻烦葛爷爷,葛爷爷能给你好脸色看就怪了。不过医者本分,他也只能提建议,而你又不听,只好给你治疗时下手重点,让你记住疼痛,长点记性了"北阴带着促狭的笑容说道。

"你看我这幅样子,喘口气都费劲,你帮我求求情,让葛老下手轻点,不然恐怕陌哥这条小命没交代在妖兽手里,反而丢在了‘阙都’。"北陌带着讨好的笑容道。

"爱莫能助,把汤喝了吧,早点恢复好体力,回去接受经脉诊治,还有参加祖祭。"因北陌无法动弹,北阴有些吃力扶起北陌,右手在北陌脸上摸索一阵,记住了北陌嘴巴的大致位置,才把笋汤凑了过去。

祖祭么,一年之后,到底会发生什么呢?北陌似乎想起了什么,蹙了蹙眉,表情有些凝重。

"额。。。"北陌刚想向北阴说些什么,看着越来越近的笋汤,那扑鼻的香气,果断决定天大地大还是先填饱肚子为妙。

作为一名医生,北阴照顾病患的能力还是值得信赖的,而且烹饪手法也比北陌那堪称"天负"的天赋强多了,不一会儿,这一碗笋汤就见了底。而北陌感受到身体机能的些许恢复,精神也愈加饱满了起来,不禁感叹道:

“忘忧谷确实很特殊,虽然处于绝地之内,却能成为妖邪不侵的净土,就连其中生长的食材都有如此功效。还真是让人好奇其中缘由啊。”

“嗯,既然陌哥你喝完了,那我有些问题要问。”北阴表情有些严肃起来。

“想问啥就问吧,我正好也有些问题要问你。”出乎北阴意料,和之前不愿透露任务的情况相反,这次北陌却很爽快的答应下来,而且似乎和北阴一样,也有着一肚子的疑惑需要解答。

北阴食指摩挲着下巴,似乎在组织语言,不久后提问道:"首先,告诉我这只妖邪到底是什么来头吧。"

"时年妖兽,阿阴听过的吧。"北陌没有隐瞒。

果然是时年么。

"那种妖兽居然是真实存在的么?"北阴对于妖兽了解的不多,葛爷爷从不跟他提妖邪之事,而他之所以知道时年,是因为陌哥天分惊人,父母一直把陌哥当接班人培养,自小就给陌哥灌输了不少妖邪的知识,也没刻意避开他,毕竟虽然他孱弱当不了祛邪者,但父母觉得了解些妖邪的知识也能让他有一定的防范,增长些阅历,在这个世道,大抵能活的更长久些。

不过随着身体元气的不断流失,哪怕北阴的精神力超乎常人,他的记忆能力也越来越差,幼时很多有关妖邪的知识也变得模糊不清,只记得些许,而时年,便是他能记得的为数不多的妖邪之一了。

北阴叹了口气,想到,也难怪葛爷爷不愿给他讲述妖邪之事,不是不愿意教他,只是讲了迟早也会忘,还会给他的身心增加负担。这也是为什么从小到大,北阴的医术仍然只学了葛爷爷的些许皮毛的原因。很多草药的门类,功效,他仍然会忘,他的医术只能算是勉强入门,这次给陌哥做的也是最简单的处理,当初能救下"阿戊",也是有葛爷爷看护的原因,这是天赋限制,他也很难改变。

"嗯,我以前也很难相信这种妖兽是真实存在的,毕竟时间这种能力是相当恐怖的,但亲眼所见,也不能不信。说到底还是大意了,天堑绝地虽然妖邪很多,却一直没出现什么大妖,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松懈了。"没注意到北阴思维的发散,北陌答道,不过却并没有细说有关时年时间上的能力,眼神闪烁,看着阿阴的目光带着一种名为愧疚的情绪,似乎隐瞒了什么。

"那我还有个问题,之前我们来之前,陌哥你说过那些失踪的祛邪者灵力源并没有消失,不能判断为死亡,可你对战结束却也并未救出任何人,这又是怎么回事?"

"那是时年下的套,它虽不愿惊动'阙都',行事小心,但它突破在即,普通人的血肉精魄需求只会越来越大,到时候大面积人口的消失势必会被'阙都'发现,既然迟早会被发现,它便设计了这个圈套,利用初步觉醒的时间系能力留存了那些早已死去的祛邪者的命符,使其不灭,想要暂时稳住'阙都',争取时间,但它却不知道祛邪者每月中都会有书信往返,还是没瞒过去,但它也有所准备,考虑到正值凛冬,妖邪暴乱,'阙都'遭受的压力会比平时大的多,就算'阙都'发现了异常,祛邪者也并不会大肆外派,而是会被留守在'阙都'中抵御妖邪,只要不是祛邪者的联合讨伐,它都能应付,甚至还能获得不错的回报,毕竟祛邪者的血肉精魄绝非寻常人可比,于是就。。。。。。"

"等到了你?"北阴有些揶揄道。

"谁能想到呢?好好的妖邪脑子突然就好使了。明明长着一副五大三粗的样子,却一肚子的阴险狡诈,该说不愧是高等妖族么,确实是不容小觑啊。"北陌扯了扯逐渐恢复知觉的嘴角,玩笑道。随即叹了口气,神色逐渐严肃起来,

"不过我倒是不后悔入这个套,就算提前知道会发生什么,我也不会退缩,那些逝去的生命,痛苦的灵魂,我不能不将他们解放出来。逝去亡魂的呐喊,作为祛邪者不该装作听不见。"北陌久久望着原先尸山血海之所在,久久不语,似乎有些难以言喻的悲悯。

北阴也不由的有些感伤,他虽不是祛邪者,却并不影响他有着对于生命逝去的同理心。

就冲北陌这番话,也绝对称得上是合格的祛邪者了。

"那么,阿阴,该我问你了。"

"。。。。。。"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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